功过相抵了。
南苑王是降而复叛之人,罪大恶极,朝廷既已平叛,是肯定要把他弄到京中做处置发落,方能彰显大邺国威的。
怎么能叫他死于宵小之手?
“往来书信可以说是伪造的,算什么铁证如山?拿那些所谓证据去惩治发落寻常官宦人家,或许使得,可若再要上了门第,你又怎么说?”
赵禹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行缜着脸,僵硬的眼神缓缓扫去:“他信上是那么说的?”
赵禹却摇头:“我估摸着他是在那些往来信件中发现了端倪,可事关赵奕与郑家,就算是呈送回京的密信中他也不好多说,更是拿不准父皇心意。
所以决定剑走偏锋,虽然是一招险棋,但他若谨慎防备,查着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追查下去,那才是一击毙命的铁证,无可抵赖,郑家又拿什么去推诿说不是?”
话虽如此,赵行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
赵禹知道他心里担忧的是什么,便又劝了两句:“他有军功在身,天大的功劳,哪怕真出了意外,了不起是功过相抵,回京后不赏也不罚。
父皇体谅他此举苦心,也不会真跟他生气。
他年纪还轻,将来战事再起,总有机会建功立业。
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但是二郎,此事隐秘,除我与父皇之外,便只有你一人知晓,万不要再到沛国公府去说,对阿莞也不成,否则我一定拉你到父皇面前,叫父皇治你的罪!”
佯攻(二更)
昌安县·小雨
一队五六十人安营扎寨的昌安县外,阵中囚车牢笼,关押的自然是刚刚年过四十的南苑王宇文是昶。
南苑王生的魁梧雄壮,又惯爱留着一把络腮胡子,倒叫人看不真切他的五官长相。
再加上自从战败被擒,一路押解回京这么多天,从前高高在上的南苑王,如今蓬头垢面,真是连街边乞儿也不如。
倒不是说姜元瞻不厚道,不肯给他体面。
是他自己不愿意再要那份儿体面。
途中几次要给他洗个澡换身衣裳,他自己不肯。
就窝在那小小囚车中,一句话也不说。
底下的士兵本来怕这样会出意外,回禀过姜元瞻一回。
姜元瞻也去看了。
宇文是昶也仅只一句将死之人,姜元瞻就冷笑着拂袖而去,再没管过他。
夜幕降临时营帐中点燃了篝火。
将士们围坐一处,也不敢喝酒,连浅饮两杯也不敢,便烤鱼烤肉就着清水喝,夜色再深一些,说起荤话来。
姜元瞻听不得那些,起了身回帅帐。
围坐一团的士兵一看他起身,噤了声不敢言语。
直等他走远了,有个三十出头脸上挂着一道长长刀疤的男人才照着身旁大方脸男人头上重重打了一巴掌:“就你这样嘴一贯喜欢胡说八道,口无遮拦的,还没喝酒你倒先醉了!咱们将军是什么人,听你倒腾这些荤话,看看,气走了吧!”
方脸男人吐了吐舌,手上还拿着半只烤羊腿,大口咬下一块儿肉来,咕哝在嘴里:“将军就是年轻,等过几年成了家娶了媳妇,咱们再有机会追随将军阵前,你看他听不听得这些。”
众人无不摇头。
士族郎君,最重涵养。
他们这些泥腿子出身是比不上了。
将军阵前厮杀比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更勇武,但将军也仍是高门出身,金尊玉贵的君子。
“要我说——”
“嘘——”
刀疤脸男人忽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神色一凛,眉目染上三分寒意,以掌探地,果然感受到阵阵的震动感。
众人见他手势,便往地面看去。
河滩上有碎石无数,此刻隐隐震荡着。
是马队。
姜元瞻去而复返,身披铠甲,手持佩剑。
将士们已经自篝火旁起身,围了上来。
刀疤脸的男人为首,缜着脸叫将军:“有马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