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刘氏此刻那里还敢应下他这一句“刘嫂子”啊。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之尊,圣人嫡子,将来会有亲阿嫂,那得是未来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中宫国母。
她一乡野村妇,凭什么呀?
王刘氏连连摆手推辞,连坐都不敢:“王爷何等尊贵,您就叫民妇一声刘氏吧,您这样子客气的说话,实在是叫民妇不敢当,也受不起。”
赵行不跟她争辩这个。
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见着贵人就先慌了神,这很正常。
于是后来赵行也就改了口。
刘氏这才稍稍放心下来,总算是肯入座。
等到他们落座下来,赵行的指尖轻轻地点着鸡翅木官帽椅的扶手上,一声声闷响传出来,更让高老爹和王刘氏心里没底。
不过好在赵行也没打算吓唬他们,须臾而已,便就开了口:“你们村子里的情况,本王已经去问过魏郡守。
但是当日你们跟本王说,是村子里的地保强占了你们的地,你们到府衙去要说法,想给自己讨个公道,又被府衙的人给打发了,甚至抓了为首的,好一顿的威胁,对吧?”
王刘氏去看高老爹,高老爹也显得茫然,但还是顺着赵行的话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还是草民在您面前回的话。”
“可郡守并非如此说。”
赵然适时地把赵行的话就给接了过去:“按照魏大人所说——”
他故意的把尾音拖长,引得高老爹和王刘氏一并侧目看过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赵然身上。
赵然才把魏志朝所说的那番话细细说给高老爹和王刘氏听。
等到要说完的时候,赵然才又故意的添上了几句:“要是依着魏大人所说,那就是真的治你们一个暴民之罪也不为过。
魏大人如今这么着,已经算是对你们很格外开恩了!”
“这绝不可能的!”
高老爹一时情绪激动起来,连什么冲撞唐突也顾不得,一拍身侧扶手,腾地站起身来。
元福皱了下眉,下意识抬了手臂往赵行身前护了下。
高老爹见他动作,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旋即满脸惊恐,就要跪下去告罪求饶。
赵行并不计较。
在他还没有跪下之前,已经打断了他的动作:“你若是有冤情,听了这话自然心中不平,所以不怪你。
你说绝不可能,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连魏大人在内,也冤枉了你们小河子村?”
“王爷,草民们就算是大字不识几个,可那些地使我们养家活口用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那么草率。”
高老爹唉声叹气的:“地保确实是跟我们签过一份契书,但是契书内容写的是到期不能如数归还粮食,来年便要多上缴一倍之数给他,怎么可能是拿我们的地去抵那些粮食呢?
王爷又何曾见过打渔为生的渔夫把手中的钓竿抵给别人来谋几两碎银子这等荒唐事情呢?”
打草惊蛇
道理固然是如此的。
但是天下之大,本就无奇不有。
真过不去的年,卖儿卖女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不要说这些了。
赵行听了这话,神色未有半分变化。
还是赵然略抿唇角,又追问他:“既然不是那样说,怎么后来却改了说法?闹到公堂上去的时候,衙门里又是怎么跟你们说?”
“要么怎么说民不与官斗呢!”
提起这个事情,高老爹还是恨得牙痒痒。
他咬牙切齿,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
“他是私自改了契书的,可是所有的人都被他花银子给买通了!我们手里留下的那份儿,却成了假的。
本来当初我们签契书,也不是跟村里人家家户户去挨个签的。
这事儿说起来是我们自己大意了,太轻信他。
所以就只是以草民为首,代表了全村,跟他签的契书。
契书一式三份,他留下了一份,保人手里一人,草民保存一份儿。”
高老爹原本是愤怒的,可真正说到这些细节,他眼底的无奈就更多起来。
姜元瞻听懂了:“保人手里那份也变更过?”
他频频点头:“最后闹到府衙,官府见到的就是草民们一旦不能如期偿还银钱,便要把手头所有耕地抵债给地保的契书。”
他一面说,一面又摇头叹气:“一开始的时候草民们没打算闹的,因为官府也不是一味的偏信他们,也恐怕他们手上的契书是造假来的。
查证了有日吧,只叫草民们回家去等消息。
那我们哪儿肯啊,那些耕地是养家糊口过日子的,就这么没了,不清不楚的,回了家也睡不着不是!
所以我们也不走,就每天守在府衙门外不肯走。
其实那时候郡守大人还挺好的。”
魏志朝?
赵行蹙眉问他:“他做了什么?”